2016/07/30

天空之城



「飛翔」是日本動畫家宮崎駿作品的主要題材和意象。舉凡「魔女宅急便」、「風之谷」、乃至於「最新告別作」「風起」等等,無不有飛翔的畫面。
「宮崎駿靈感的來源?」「宮崎駿取景的地點?」成為「粉絲」好奇及喜愛的話題。「神隱少女」(或譯「千與千尋」)裡畫的掛著紅燈籠的老街是在台灣的九份嗎?「紅豬」裡從飛機上鳥瞰的是亞得里亞海嗎?至於「天空之城」,有人說在英國;有人說在義大利;有人說在南美洲,還有人乾脆把中文地名就冠上「天空之城」──位於希臘中北部的美特歐拉(Meteora)
美特歐拉在希臘文裡是「浮在半空中」。從雅典坐了五個小時的火車到達美特歐拉的小鎮卡拉巴卡(Kalabaka),一出車站,果然就被迎面的建築後的巨石給驚震住了。像是從地底長出的奇大巨岩,在鎮上舉頭可見,而那「浮在半空中」的,是14世紀以來陸續興建的東正教修道院。
11世紀時,就有修行者在美特歐拉的岩壁洞窟裡隱遁,後來形成修道群體。14世紀中葉,塞爾維亞人占領了希臘北部,一些東正教修士向南遷徙,他們在美特歐拉海拔200600公尺不等的石岩頂端,靠著繩索編成的籃筐垂吊運送人員和物資,眾志成城,興建了十多處修道院。
崔巍的峭壁上的修道院,並不是「空中樓閣」,而是遺世獨立,靜心虔誠信仰,宛如接近天堂的所在。17世紀逐漸衰落且甚至為人淡忘的美特歐拉,在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人類自然與文化雙重遺產之後,開放了六個修道院讓人們參觀和參拜。
登上蜿蜒崎嶇的石階,稍稍喘息,穿著牛仔褲的我被要求圍上長裙才能購票入內。在雅典觀察過東正教信徒的參拜儀式,覺得和佛教略有相似。捐「香油錢」、點蠟燭、祈禱、執念珠,連耶穌基督屈指的樣子也像釋迦牟尼佛的說法手印,不過耶穌基督屈的是無名指。信徒買了聖物,也會放在聖像前空中旋繞,好像佛教徒「過香爐」。看到修道院懸掛敲擊的諾亞方舟故事的木板,也讓我聯想到寺廟的木魚板。
只能說,我對東正教的知識還太膚淺,但是能感染到信徒的誠心頂禮,他們隔著玻璃櫃親吻聖像和聖者的遺骨匧;伸三隻手指畫十字,不只畫到胸前,還畫到地面。滿壁直達天花板的聖經故事繪,常出現的是聖喬治屠龍、耶穌受難主題的畫作,雖非出自名家之手,畫風也不算寫實,但是傳意達情,令人動容。
宮崎駿的「天空之城」是對格列佛遊記裡拉普達(Laputa)王國的現代想像,思索科技與人慾的發達與崩壞。拉普達在濃厚的白雲之外,一般人眼不見不信。經過海盜和軍隊的爭戰,奪回飛行石的拉普達王族少女和普通百姓少年一起昇空,是打算徹底瓦解「天空之城」吧?
而美特歐拉的晴天藍得透明,小鎮居民怡然生活於高聳的巨岩下,偶爾還能看到幾隻野生的白山羊在修道院下的洞穴裡休息,聖與俗、人與物,相安無事。拉普達被毀滅了,或許才能返璞歸真。
站在美特歐拉的絕頂凌虛御風,久石讓的「天空之城」動畫配樂和現場很搭。飛翔,真是好浪漫好愜意的夢想。
三個山城日夜,把美特歐拉盡情「吃」進眼波腦海,走回卡拉巴卡火車站途中,為了確認方向,朝一扇大敞的窗戶內探頭,一群年輕人圍坐著談笑。一位中年女士熱情地招喚我和友人進入屋裡。她是位英語補習班的主任,正和學生慶祝順利升上大學。
我們獻上祝賀,由於還有幾位友人已經在火車站等待,不敢多逗留。帶著女士贈送的披薩和無酒精啤酒趕去會合,友人們也收到了出租車司機給的櫻桃,都說要我們這些遠道而來的遊客回雅典的五個小時車程吃吃喝喝解解悶。
我們怎麼會悶呢?才想到什麼美特歐拉的「羽化登仙」,這人間情味,還是聽徐志摩的話好了──「我再不想成仙,蓬萊不是我的份;我只要這地面,情願安分的做人。

2016730日,新加坡《聯合早報》「上善若水」專欄


2016/07/26

神而明之,存乎人矣






今年和福建有緣,半年帶學生參加營隊活動,兩度到訪。一月間在漳州閩南師大「一帶一路」國際冬令營;七月則是第九屆「朱子之路」研習營,進入福建的機場都是廈門。
「朱子之路」研習營由台灣清華大學楊儒賓教授發起,現世界朱氏聯合會名譽會長朱男先生支持。於2008年開始,以朱熹的行跡為路線,組織海峽兩岸三地研究儒學的老師和學生,結合文化考察團和學術論文發表交流會議,實地觀看感受朱熹曾經履及的地點。
段義孚教授認為:「所謂地景(landscape),是人與地方(place)互涵共生而形成的一個情感性與意義性的空間。」八百多年來,與朱熹相關的故里、遺址當然不復舊樣,甚至有些書院和建築的位置也有所變遷,我們只能從史料裡蒐尋,從閱讀朱熹的著作,嘗試還原歷史現場,想像空間氛圍,體會場所精神(the spirit of place)。
在七天的活動中,有三場儀式特別引起我的關注和同學們的好奇。在中國閩台緣博物館開營(其實已是活動的第三天),舉行釋菜禮和拜師禮。「釋菜」又作「舍采」,是古人祭祀先師陳設祭品和樂舞的儀式。第二場是在朱熹的出生地尤溪南溪書院舉行祭典。第三場在建陽黃坑朱熹及其夫人墓前奠祭。
這三場儀式的行禮方式不同,意義也不同。可能我們新加坡團隊是第一次參加,儘管四位同學在出發前已經把此行的十餘個地點和書院做了基本的資料檢索,並且彙整於簡編的朱熹年譜,以歸納其大要,不過鮮少觀摩古禮的同學們既興味盎然,又不知所以然,產生了許多疑惑。
這些疑惑不完全受限於知識背景,而是儀典的折衷古今與公私,個中的分寸與便宜行事。我將之概括為三個方面──祭拜之像、焚燃之香和施行之禮。
在釋菜禮,我們拜的是電腦投影屏幕上的朱熹畫像,獻官執線香,並未拜即插入香爐,所有人行揖拜禮,也就是男士左 手掌置於右手掌前,向前伸直,屈身鞠躬;女士則右手掌置左手掌前,依樣屈身鞠躬。
在尤溪南溪書院,編鐘古箏齊鳴,除主祭者外,主辦單位讓各組導師依序列隊執線香上殿朝拜朱熹塑像。當大家像拜佛祖似的三拜後,將線香插進香爐,我注意到有的老師雙手合十問訊,我則行一般的鞠躬禮。
到了黃坑朱子墓,多位朱氏子孫參與祭祀,儀式包括灑掃陳饌、參神降神(點燃線香)、初獻、亞獻、終獻、辭神。當我們行過揖拜禮,司儀報出主祭官率眾人「繞塋祈福」(我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我隨隊伍登上台階,行至卵石堆疊的墓塚,看見墓碑上書寫的是「宋先賢朱子 夫人劉氏墓 」,好生奇怪,為什麼不是寫朱熹的諡號呢?後來查了《古今圖書集成》的《方輿彙編》建寧府部,在嘉禾里九峰山下大林谷(即今黃坑)有「朱文公墓」,是否在此書成書之後,清代康熙五十六年(1717)立的墓碑,將「朱文公」改為了「朱子」?這和王陽明的「明王陽明先生之墓」的表記方式不同。
在參訪同安文廟時,一些學者討論文廟裡巨大的孔子及弟子、從祀大儒(包括朱熹)的塑像。我讀過吳靜芳博士〈明嘉靖朝孔廟祀典改制考析〉一文,得知明世宗時宣令天下以神主牌代替畫像和塑像,今韓國首爾成均館大學內的孔廟、台灣的台南孔廟等處,都不立孔子像,合乎規制。而在大陸,北京孔廟也好,各地方的孔廟都有造型不一的孔子像,據說是民間為了更直觀地參拜,有形的像比僅書文字的神主牌貼近百姓的心靈。我在〈八佾舞有點長〉(收錄於散文集《感觀東亞》)、〈在北京孔廟想起老舍〉(收錄於散文集《Emily的抽屜》)等文章,以及關於東亞孔子意象的專題演講,數度提及時下古禮與今俗的權 衡,還有儒家信仰宗教化、商業化的現象。
我向同行的學者請教,何以祭拜朱熹要拿線香?這不正是朱熹排斥的佛道方式嗎?其實,《欽定國子監志》裡提到的焚香,是焚燒在香爐裡,有興趣的朋友可以上網查看韓國的釋奠禮視頻。至於祭拜的禮儀,《朱子家禮》早有明文,是下跪。
我和博士研究生羅樂然同學認認真真在朱子墓前行跪拜禮,我曉得:朱熹是人,不是神。我尊崇的,不是墓塜裡的骸骨;更不是「有拜有保祐」的他界,而是「舊學商量加邃密,新知培養轉深沈」,來自源頭活水,生機勃發的為學精神。

2016年 8月 27日,新加坡《聯合早報》「上善若水」專欄

【後記】

通常我不大為自己的文章做太多解釋,不過這篇文章是化用了《周易》〈繫辭上〉的原文,避免誤導讀者(正好也有細心的讀者詢問),所以稍微說明。《周易》〈繫辭上〉的原文是:"化而裁之,存乎變﹔推而行之,存乎通﹔神而明之,存乎其人。"意思是:理解事物的奧妙,在於個人的領會。我寫的是"存乎人矣",強調的是"神明"與"人",人把人神明化,這種做法各人有各人的見解和認同,我只是提出了我對儒家信仰的觀察。


神而明之,存乎人矣





今年和福建有緣,半年帶學生參加營隊活動,兩度到訪。一月間在漳州閩南師大「一帶一路」國際冬令營;七月則是第九屆「朱子之路」研習營,進入福建的機場都是廈門。
「朱子之路」研習營由台灣清華大學楊儒賓教授發起,現世界朱氏聯合會名譽會長朱男先生支持。於2008年開始,以朱熹的行跡為路線,組織海峽兩岸三地研究儒學的老師和學生,結合文化考察團和學術論文發表交流會議,實地觀看感受朱熹曾經履及的地點。
段義孚教授認為:「所謂地景(landscape),是人與地方(place)互涵共生而形成的一個情感性與意義性的空間。」八百多年來,與朱熹相關的故里、遺址當然不復舊樣,甚至有些書院和建築的位置也有所變遷,我們只能從史料裡蒐尋,從閱讀朱熹的著作,嘗試還原歷史現場,想像空間氛圍,體會場所精神(the spirit of place)。
在七天的活動中,有三場儀式特別引起我的關注和同學們的好奇。在中國閩台緣博物館開營(其實已是活動的第三天),舉行釋菜禮和拜師禮。「釋菜」又作「舍采」,是古人祭祀先師陳設祭品和樂舞的儀式。第二場是在朱熹的出生地尤溪南溪書院舉行祭典。第三場在建陽黃坑朱熹及其夫人墓前奠祭。
這三場儀式的行禮方式不同,意義也不同。可能我們新加坡團隊是第一次參加,儘管四位同學在出發前已經把此行的十餘個地點和書院做了基本的資料檢索,並且彙整於簡編的朱熹年譜,以歸納其大要,不過鮮少觀摩古禮的同學們既興味盎然,又不知所以然,產生了許多疑惑。
這些疑惑不完全受限於知識背景,而是儀典的折衷古今與公私,個中的分寸與便宜行事。我將之概括為三個方面──祭拜之像、焚燃之香和施行之禮。
在釋菜禮,我們拜的是電腦投影屏幕上的朱熹畫像,獻官執線香,並未拜即插入香爐,所有人行揖拜禮,也就是男士左 手掌置於右手掌前,向前伸直,屈身鞠躬;女士則右手掌置左手掌前,依樣屈身鞠躬。
在尤溪南溪書院,編鐘古箏齊鳴,除主祭者外,主辦單位讓各組導師依序列隊執線香上殿朝拜朱熹塑像。當大家像拜佛祖似的三拜後,將線香插進香爐,我注意到有的老師雙手合十問訊,我則行一般的鞠躬禮。
到了黃坑朱子墓,多位朱氏子孫參與祭祀,儀式包括灑掃陳饌、參神降神(點燃線香)、初獻、亞獻、終獻、辭神。當我們行過揖拜禮,司儀報出主祭官率眾人「繞塋祈福」(我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我隨隊伍登上台階,行至卵石堆疊的墓塚,看見墓碑上書寫的是「宋先賢朱子 夫人劉氏墓 」,好生奇怪,為什麼不是寫朱熹的諡號呢?後來查了《古今圖書集成》的《方輿彙編》建寧府部,在嘉禾里九峰山下大林谷(即今黃坑)有「朱文公墓」,是否在此書成書之後,清代康熙五十六年(1717)立的墓碑,將「朱文公」改為了「朱子」?這和王陽明的「明王陽明先生之墓」的表記方式不同。
在參訪同安文廟時,一些學者討論文廟裡巨大的孔子及弟子、從祀大儒(包括朱熹)的塑像。我讀過吳靜芳博士〈明嘉靖朝孔廟祀典改制考析〉一文,得知明世宗時宣令天下以神主牌代替畫像和塑像,今韓國首爾成均館大學內的孔廟、台灣的台南孔廟等處,都不立孔子像,合乎規制。而在大陸,北京孔廟也好,各地方的孔廟都有造型不一的孔子像,據說是民間為了更直觀地參拜,有形的像比僅書文字的神主牌貼近百姓的心靈。我在〈八佾舞有點長〉(收錄於散文集《感觀東亞》)、〈在北京孔廟想起老舍〉(收錄於散文集《Emily的抽屜》)等文章,以及關於東亞孔子意象的專題演講,數度提及時下古禮與今俗的權 衡,還有儒家信仰宗教化、商業化的現象。
我向同行的學者請教,何以祭拜朱熹要拿線香?這不正是朱熹排斥的佛道方式嗎?其實,《欽定國子監志》裡提到的焚香,是焚燒在香爐裡,有興趣的朋友可以上網查看韓國的釋奠禮視頻。至於祭拜的禮儀,《朱子家禮》早有明文,是下跪。
我和博士研究生羅樂然同學認認真真在朱子墓前行跪拜禮,我曉得:朱熹是人,不是神。我尊崇的,不是墓塜裡的骸骨;更不是「有拜有保祐」的他界,而是「舊學商量加邃密,新知培養轉深沈」,來自源頭活水,生機勃發的為學精神。




2016/07/25

雅典今天不下雨






「雅典今天不會下雨呀!」
走在雅典的古羅馬市集(Roman Agora),有人在二樓陽台上朝我喊。
我停下腳步,回頭遠望他,是一位中年男子。我大聲回說:「這是陽傘,防曬!」
他把雙手圈成話筒狀,說:「妳應該享受希臘的陽光!」說完,對我揮揮手。
我也揮揮手,繼續撐傘前行。
我不怕曬黑,是怕曬傷。就算塗了防曬系數很高的護膚霜,應該每隔幾小時補擦,否則還是預防不了。大學時暑假和朋友騎機車,從台北奔上宜蘭太平山露營,以為有防曬乳的保護就可以放肆,而且天空時有雲朵,應該不必停車加(防曬)油。穿著露出大腿的短褲,一路馳騁,好不清爽暢快!
熬夜遊玩的疲累讓我忘了皮膚的反應,回台北後,被洗澡水一澆,失聲尖叫!大腿的皮膚像是被火燒灼般刺痛,一大片通紅浮腫,我的防曬乳簡直毫無功效嘛!
過了幾天,紅腫的部位鼓出了水。我屈身歪坐在藤椅上,低頭瞧著大腿,曬傷的皮膚變成了淺褐色,裡面的液體像是有血絲。忍痛用手指推擠那片比周圍稍淡的皮膚,裡面的液體在有限的空間裡還能緩緩移動。
媽媽罵我「手賤」,說弄破了皮流出水會細菌感染,那就大麻煩了。
學生時代的夏天總好似長得無盡頭,我每天觀察自己曬傷的皮膚變化,全身時熱時涼,大腿既痛且癢的生理反應──我真的是動物,活生生的啊!
曬傷的皮膚裡的液體自然滲流出,本來凸起的光潔皮膚變成乾皺皺,跟化妝品廣告講的「老化」一樣。我抹了藥膏,看不出來有什麼作用。再過幾天,底層新生的皮膚讓這塊「老皮」褪落了。
我把褪落的皮膚輕輕撐拉開,這曾經是我身體的一部分,它是「死了」嗎?原來新陳代謝就是這樣的過程。透過光,死去的皮膚還有一點「活過來」的錯覺;「殺死」它的,不正就是這一度猛烈烈的光嗎?
那一次被陽光熱吻的經驗,讓我曉得自己皮膚有限的承受力,盡量不直接曝曬。外出時打傘遮陽,即使被提醒像個大嬸婆,想想自己的年紀,也不必忌諱了。
在晴空萬里的希臘,是否要堅持不理會旁人的異樣眼光?我雖然戴了草帽,頭髮檔不住陽光的後頸還是曬得發疼。下午六點的衛城(Acropolis),太陽仍興高采烈地照耀著,阿波羅還有三個小時的「執勤」任務。被攀登踩踏得光滑的石路面,我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前進──別把傘戳到了旁邊遊客。
巴特農(Parthenon)神殿有一半被蒙住整修,仍不掩其壯觀,她的形象,已經被概念化成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標誌。伊瑞克提翁(Erechtheion)神殿由六尊少女雕像支柱殿頂,即使是複製品,幾可亂真。象徵紀念智慧女神雅典娜勝過海神波賽頓的橄欖樹,豐沛了希臘人的飲食與生活。
我們在蘇格拉底與人談論哲學的古市集(Ancient Agora)辨識多利克式(Dorique)、愛奧尼克式(Ionique) 與科林斯式(Corinthian)圓柱。在阿迪庫斯劇場(Odeon of Herodes Atticus)觀賞普契尼的歌劇「托斯卡」。那時,藍天終於覆上濃重的靛紫色,夜風徐徐,彷彿近兩千年如一,未嘗更改。
不得不說,和其他歐洲國家的文化景觀消費相比,12歐元能有四天遊逛西方文明起源的歷史遺蹟,真是很「親切」的價格。我還注意到,在衛城、博物館,乃至於和憲法廣場無名戰士紀念碑前的衛兵照相,都有執法人員勸導或阻止遊客用玩笑或惡搞的方式留念,這可以說,是希臘人保護維持自己文化尊嚴的態度吧?
想起一部偶像劇式的日本電影「太陽之歌」,女主角患了不能曬太陽的「著色性乾皮症」,只能在夜晚背著吉他去戶外唱歌。我不是那種「見光死」的女子,這樣逃避雅典的驕陽,難怪會惹來嘲笑。
於是,我收起傘,走出古羅馬市集。反正,雅典今天不下雨。


(2016716日,新加坡《聯合早報》"上善若水"專欄)